Contrails

穆厄日快乐~
忙于找工作写论文，放完这篇存货就不够了，来不及给堆堆生日写贺文了so sad

梅苏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被子和另一个人的手臂纠缠着缠在腰间，背后紧贴着的胸口温暖得像个火炉，整个人舒坦得要命。有点别扭地转过头去，在对方紧闭的嘴唇上歪歪斜斜地印了个早安吻，再转回背后与胸口相贴的姿势准备睡个漫长的回笼觉。
然后梅苏特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他们明明是在吵架来着。
其实和很多情侣比起来他们倒是很少吵架，一方面是因为聚少离多，难得一次见面的机会得充分利用来做点对身心健康有益的运动；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聚少离多，反正中间隔着道海峡，大多数时间里挂断电话和关掉视频都比思考措辞方便多了。
所以说，眼下是一个需要严肃对待的突发事件。对于这种吵架后莫名其妙滚了床单并且第二天醒来想起昨天似乎还没有吵完的情况，梅苏特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叫做懵逼。
早晨难得的慵懒时刻瞬间结束了。死机了的梅苏特瞪着眼睛对着对面的墙壁放空，仍然在对方手臂控制中的身体只好紧张地尽量保持绝对静止，最好连呼吸的起伏都能放到最低值。他在内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为了刚才那个自然发生然而不合时宜的早安吻，幸好托马斯还在睡着），努力回想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吵架来着。
一开始可能是为了晚餐内容......不，比那更早。严格地说源头应该是在预定机票的那天，矛盾在于集合前一晚的二人世界在谁家度过。梅苏特打算从伦敦直接飞往北威，这样在托马斯乘列车赶来之前他还可以先去哥嫂家看望米拉小姐妹；而托马斯希望他们能在慕尼黑郊外他的农场度过一个浪漫之夜。
那家伙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动用了苦情戏这一非常手段。
两地分居的思念之情，长期孤枕难眠的寂寞，职业生涯的竞争压力，每一条都被说得相当诚挚感人，视频里的托马斯几乎要潸然泪下，还在含着热泪深情款款地说，不要紧梅苏特，那我去你那边好了，不要在意我说的这些。
被感动到融化但表面上还是要很酷的的梅苏特于是秒订了去往南部的机票，而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突然反应过来的他只想说妈哒托马斯全是套路。然而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这就导致了梅苏特把头顶一片小乌云从伦敦带到了慕尼黑。
鉴于他们的关系仍然是个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按照计划托马斯不会去接机，所以久别重逢的地点是在托马斯的农场附近。那个很会套路的托马斯大步走过来将他一把抱住，同时右手按在他的后脑勺轻轻揉搓时，梅苏特大发慈悲地想，啊，他确实还是很想我的。
小乌云暂时被控制住了。
距离晚饭还有三个小时，在进厨房之前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心平气和地聊聊天，或者像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样腻歪一整个下午也不是不能考虑。梅苏特把不多的行李扔在沙发后面，托马斯把自己扔到梅苏特身上。托马斯其人，说情话的时候绝对没有半点害羞的情绪，相反，他的情话有时肉麻得要命。当他在耳边用气音说出“宝贝儿我真是太想你了”的时候，梅苏特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想这可太重口了，可是老子还就吃这一套啊。
四点多的时候他们才从沙发上恋恋不舍地起来，一步三退地走向厨房，托马斯骄傲地打开冰箱展示整整一层西红柿和整整一抽屉鸡蛋，告诉他“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西红柿炒蛋所以给你屯了很多！都是我家农场自产无污染放心吃！”
梅苏特用一个长达一分钟的吻来表示感谢，然后抄起炒锅准备大干一场。把西红柿洗净切好，鸡蛋打匀，围裙穿好（托马斯还在身后贴心地替他系好带子），西红柿下锅。
默默围观并施以精神支持的托马斯难得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忍了十秒钟之后委婉地提出了质疑：“我觉得你的做法不太对劲，梅苏特。”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他们就“西红柿炒蛋应该先放西红柿还是先放蛋”展开了激烈讨论，然后升华到争论，最后以梅苏特面带和善的微笑扔了锅铲结束。
“叫外卖吧，托马斯。”
人的情绪和一段时间内受到的压力总是成正比，而两个正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人的情绪碰到一起就是平方级。虽然说大家都是冷静自持的性格，可是还有一条规律那就是人在依赖和信任的人们面前往往更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托马斯叉着腰望了望天然后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点外卖，梅苏特则翘着腿坐在沙发正中央，想起被诓来这一茬心里就更加不爽，而且此刻他确实开始想吃西红柿炒蛋了，可是自己扔的锅铲又不好再捡起来，于是不爽再加一。
放下电话后安静的气氛显得有点别扭，托马斯在沙发一边别扭地坐下来，别扭地清清嗓子，开始别扭地寒暄。在长达四十分钟的诸如“你最近好吗”“我很好，你呢”“我也很好，谢谢”之类混着两个空肚子的咕噜声之后，托马斯终于从外卖员手中接过了他们的晚餐。
披萨有点干，托马斯努力地干嚼了半块以后忍无可忍，去厨房拿来两个西红柿，一人一个，就着披萨啃。
啃披萨的时候梅苏特拒绝直视对方的脸，当然了，托马斯也没有做出那样的要求。他的视线只能停留在桌面以上和托马斯的下巴以下，差不多就是胸口肩膀和手臂。看惯了那些沉迷肌肉的队友们，相比之下托马斯的手臂太瘦了。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才二十岁，无论自己还是对方都是刚刚结束了拔节期的男孩子，托马斯打扫起香肠和肘子绝不含糊，可是吃进去的东西就像是陷入了黑洞，或者变成了骨质的一部分坚实地填进撑起那副小身板的骨骼，总之就是怎么也长不出一磅肉来。他还真是没想到七年多之后还是如此，看来托马斯是被脂肪和肌肉之神抛弃了。而且比起年中在赛场上见面的时候，现在的托马斯好像又瘦了一些，想想也是，最近他的压力太大了......算了，番茄炒蛋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托马斯重要吗？of course not!
坐在对面啃披萨的托马斯尚不知道自己在梅苏特的内心戏斗争中刚刚战胜了对方最爱的一道菜，直到啃完最后一口，放下纸巾发现早已经吃完了的对方一张笑眯眯的脸。
当梅苏特露出这个表情，通常那意味着“年轻人我看好你哦”或者“这里有一个陷阱你要来跳一下吗”，极特殊情况下是说“超爱你哦托马斯”。这是一道选择题。
托马斯沉思了一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笑起来，在桌面上探身送去一个带着油渍的吻。
警报解除，现在邦交正常化。
托马斯十分自觉地承包了打扫餐桌的工作，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另一位正在穿外套。
“我就是确认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提出。“我以为我们没有出门的打算？”
梅苏特拉好拉链。“带儿子出去散步啊。”
“在屋里打FIFA不好吗？”早在两天前他就计划好了一盘FIFA炒热气氛之后的真正意义上的“浪漫之夜”，当然这是梅苏特后来才意识到的。
“你终于接受Balboa当你儿子了？”
“我没有！”托马斯扶额。
“那就带我儿子出去散步啊。”
托马斯一口气没上来。讲真多数情况下梅苏特并不想挑事，但是无奈有些方面的技能点不是他自己能够摆脱掉的，比如脑回路和他的球路一样神出鬼没。在有利情况下托马斯会沾沾自喜，“有利情况”包括但不限于国庆日的时候突然用电子邮件发来情书(是用英语)/训练时候故意不理人然而半夜摸进他的房间等；不利情况下托马斯就会头疼，很头疼，非常头疼，“不利情况”是指除“有利情况”以外的各种情况，比如现在。
从梅苏特自己的角度来看饭后遛balboa相当于日常的亲子互动时间，而他并不知道从托马斯的角度来看遛狗一点都不浪漫，不热烈，不激情，完全无法自然而然地展开下一步工作，况且按照梅苏特一贯沉迷四脚兽无法自拔的性子，遛到十一点钟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托马斯还想再挣扎一下。这次他又选择了苦情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六百字小作文论述了三个月以来对梅苏特的想念。
梅苏特听懵了。他眨眨眼睛，脑内思考了几秒钟才开口：“我也很想你，所以我们一起去遛balboa？”
“.......”托马斯双手扶额，在原地转了一圈。“为什么一定要遛狗？和我一起打FIFA不好吗？”
梅苏特若有所思。“所以你是在和balboa竞争？”
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实际上也是这么回事。托马斯叉起腰：“没错，我，还是balboa？”
梅苏特也叉起腰：“我选择balboa，你可以走了。”
托马斯机智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我才不走，这是我家。”
“那你就在这忍着！”
气氛又一次滑向冰点，托马斯正在思考反击的措辞，突然砰的一声前门被撞开了，只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小黑影。
......然后大黑影Micky带着小黑影balboa又冲出了后门。
......然后又一次，这次是从后门冲进来，从前门冲出去。梅苏特犹豫着要不要叫住balboa，然而并没有来得及，两位短跑选手沉迷竞速，无暇他顾。
梅苏特默默拉开拉链，脱下外套(托马斯顺势接下挂得远远的)，上楼，坐下。
“选个队吧。”
托马斯在心里感谢了Micky一百遍，然后颇为矜持地溜达进来，拿起了手柄。
德国队VS阿森纳。
“这不好吧？”托马斯皱起眉头。“两边都有你，但只有一边有我——”
梅苏特仍然不是很开心，但还是做出了让步：“那我不选我自己，可以了吧？”
"——而且两支队伍你都很熟悉，而我只熟悉德国队。"
......
最后选了加费莱vs奥德。
其实不太能分得清场上谁是谁，最后10：11的比分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努力在玩还是单纯的努力想把对方怼到怀疑人生，总的来说反正托马斯所期望的激情是没有的，计划中大汗淋漓干柴烈火的结尾也是没有的。
梅苏特向靠背仰过去，从眼角斜着看他。
"托马斯穆勒，"他一个词一个词地说。"我认为你是在没事找事。"
"我没有。"
"你有。你骗我来南部以为我没有发现？还有从今天下午开始，你一直在找茬。"
"哦没错，如果你把'想和你待在一起'叫做'找茬'的话。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们三个月没见了，我很想你，想见你，而已。"
"所以你想见我就是为了在见到我的时候来否定我做的每一件事？真是非常感谢。"
托马斯站起来，有点激动地走到房间另一头又走回来。
"我只是认为有时你也应该考虑一下我的想法，我是一个有感情的人，我需要理解，如果你能从那些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法国人和英国人中间施舍给我五分钟，你就会知道这一点。"
"你这是在抱怨我对你的关注比别人少？"
"这就是事实。你宁愿花时间给他们的照片一张一张点赞，这是事实。"
"那是社交。"
"那我呢？我们之间的社交可以不做考虑？"
梅苏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我们之间怎么能算是社交？！男朋友怎么能算是社交？！"
托马斯好像突然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堵住了嘴巴似的，张着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梅苏特懵了片刻，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对托马斯使用"男朋友"这个称呼。是的，他们在整个足协眼皮底下悄咪咪交往已经有两年了，但始终没有特别在意称谓和身份的变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瞒着(差不多)全世界谈恋爱就必须一切从简嘛。可是，这这这这，托马斯的反应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他瞪着眼睛等托马斯重新活过来，这大概用了半分钟。托马斯回过神来，耳朵有点发红，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你下午两点四十分到这里，明天下午一点开始集合，去掉路上时间，我们一共有十七个小时。现在是十点十五分，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吵架用了六个小时，还剩不到三分之二。"
梅苏特很拽地往后一靠。"你是要和我议和？"
"......"托马斯挠了挠头，走到床头柜前面蹲下身拿出了两个小袋子举起来："要不我们做完再吵？"

是了，就是这样。
梅苏特在内心里跪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梅苏特厄齐尔你为什么意志不坚定，他说做完再吵你就乖乖爬上床，有没有点立场啊？有没有想过第二天醒来会很尴尬啊？真是好想打你哦，不，还是比较想打托马斯。
和自己激烈讨论最后达成了"都怪托马斯"的共识时，balboa衔着嗡嗡响个不停的手机跑了过来。接过手机擦掉上面的口水，原来是教练先生打来的电话。梅苏特接通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
勒夫的意思是昨天晚上给他发了通知集合酒店地址的邮件然而没有收到已读回执，所以打来电话口头通知一下，同时对他表示了关心和问候。
"呃，抱歉，昨晚比较累所以睡得很早......等下我就去看。"
"好的没问题，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需要的话我可以叫莱昂去你家看看你。"
"啊谢谢您，不过我不在盖尔森基兴，所以不用了。"
教练先生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那你现在在哪里？在托马斯那里？"
太直白了，梅苏特扶额。"不，我还在伦敦，一个小时后起飞。"
"这样啊——"勒夫的声音不知道怎么的听起来有点遗憾。"说起托马斯，我也没有收到他的已读回执，也许你可以帮我通知他一下？"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勒夫和善地表示没关系，并关切地询问他和托马斯现在到底是不是在一起。
"不.......我们没有。"
教练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
"没事，今天训练我罚他多做两组练习。"
"阿啾！"
托马斯在手机旁打了个大喷嚏。
"......"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托马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臂缠在梅苏特的身上，好在对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无比期盼对方已经忘记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当然，发生在这张床上的部分不算，这样他们还可以顺理成章地拥有一个气氛温馨的早晨。但是人还是要尊重客观事实，瞬间失忆是狗血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何况这可是梅苏特，梅苏特的大脑一向和他自己的一样清晰。所以当梅苏特半梦半醒之间扭过头来吻他的时候他发挥出了超高演技一动不动，并且成功保持到了balboa出现。
说实话挺煎熬的，因为梅苏特后脑勺上一绺翘起来的发丝刚刚好若即若离地落在他的鼻子底下，这让他痒得要命，可他不敢移动分毫。而梅苏特接起电话以后那绺发丝随着他说话而微微颤动，带来的烦恼更甚，所以当从梅苏特的电话中听到自己将要被罚加练的消息时，一个喷嚏实在是没能忍住。
不用说梅苏特显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勒夫听到了，balboa也听到了，托马斯讪讪地收回抱着对方的手。
他们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先后出发赶往集合地。

几年以后在他们的国家队退役告别派对上，当托马斯在桌子底下悄悄把钥匙圈套在梅苏特的无名指上时，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2017年某轮世预赛前的这一天，并且在内心中默默感谢那场6比0的大胜，那是德国队走向2018年世界杯的一步，那天也是他们之间关系的一步。
世预赛那天晚上梅苏特的室友是詹，然而晚饭之后他迟迟没有回到房间，梅苏特独自瘫在沙发上看电视，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正在对着电视傻笑。一个人径直走过来，他扭过头才发现那是托马斯。
托马斯轻轻关上门朝他走过来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大腿，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肚子上。梅苏特一开始有点不知所措，但是想想今天在场上庆祝的时候好像自己已经搂过托马斯小腰了，再说看起来现在托马斯是先示好的那一个，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安抚地摸摸托马斯的短发，顺便关掉了电视。
"梅苏特。"
托马斯的声音由于从怀里传来而显得闷闷的，热气扑在他的肚子上。
"嗯。"
"谢谢。还有抱歉。"
梅苏特拍拍他的后背："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但是——今天早上我想打你来着。现在我能补一下吗？"
托马斯歪了下头，只露出一只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了看他，然后慢慢点点头。
梅苏特把他翻过来正面朝上，低头亲他的嘴唇。
其实他也想说，谢谢你啊，托马斯。

END